第一次,那個眼角上翹的少年露出真正意外的表情。睜大的、明顯收縮的瞳孔還有汗濕得很濕的金色頭髮,在車門甩上的聲音響起的瞬間。

 從那天之後……已經過了一年半……

 「嘻嘻嘻……你遲到啦。」
 球隊的統帥看著手中的錶,語氣裡難得地情感橫溢。
 「你遲到了……1萬3千297小時……49分鐘呢。」

 少年的笑容,無可取代的那種邪惡笑容爬滿在上一分鐘才顯得疲憊不堪的臉;他熟悉的那張臉,蒼白削瘦卻強而有力的臉。
 那不是只用欣喜或感動就能形容的場面。


 喜歡的東西,美式足球、叫做"Devil Bats"的高中美式足球隊、死黨三人練習的時間,還有那個黑色短髮,冷漠得喜怒不形於色的大砲踢球員。

 兩人的眼神相對,甩開頭上毛巾的黑髮少年顯得威武而有魄力。他走向面前那個已經等待許久、不曾放棄的銳利視線。好不得意,好不意氣風發。
 「讓你們久等啦。」
 讓你們久等了,等了許久,在艱苦難敖的日子裡。他回來了。

 Time-Out,時間暫停,上半場倒數一秒
 Time-Out,時間暫停,最後一次進攻的機會和預料中不會再看到的渺小祈禱。


 他回來了。



 比賽結束又如何?戰敗又如何?重要的東西到手了,最後的球員到齊了,這就夠了。
 正午稍強的陽光灑在球場上,像是愉悅的笑與鼓動;不是慶祝敵人的勝利,而是為少年的歸來歡呼。空氣很輕盈,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下,好藍好藍。
 會繼續下去的,路還很長,路還很遠,他們的比賽還沒結束。今天、明天,還有未來的未來。



 「還是輸了啊。」
 陰影裡,牆邊的少年這樣子說。聽起來卻沒有洩氣或是不滿,他對現在很滿足。
 「啊啊。」

 不,他們贏了,在這場戰敗的比賽裡,在武藏回到場上的那個時候。


 「死老頭。」

 不再說話了,為的是纏綿而深情的親吻。
 感覺到粗壯手臂的溫柔擁抱;每次每次汗流浹背的味道;戒菸後口腔裡殘留最後的淡淡菸草氣息;還有那剛剛刮完,完全沒有鬍渣刺人的光滑摩娑。


 啊,多麼依戀。


 一年半的時間,記憶裡那種粗魯的說話聲音,15%;暴戾的大動作和恐怖統治,10%;離別前最後的親吻,25%;還有他老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囂張個性,50%。那是充斥在整個腦袋的想念份量,看得見卻摸不到的這種遙遠距離。



 「死老頭。」

 喜歡的東西,像武士一樣,沉靜,不多話且鮮少改變的那張臉、像武士一樣,壓抑,反應細微得令人牙齜嘴裂的個性、像武士一樣,自信,總是以正經八百的表情吐嘈的說話技巧,像武士一樣,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展現出武士該有專注熱情一面的黑髮少年。
 
 「我還比較喜歡,你被叫成鬍渣大叔的那個形象哪。」
 少年騰出的一隻手滑過對方的臉頰,細長蔥白的指尖,惡魔化身的少年。

 「是嗎。」
 有什麼關係?就算一切改變,事過境遷。
 「反正過幾天就又會長出來了。」
 他握住那雙細瘦骨感的手,溫柔綿情地、用盡全力地。
 滿懷,緊緊擁抱,然後永遠永遠也不放開。

 擁有的東西,愛,願意不計代價守候的人。


 傳達心意需要的是什麼?不是言語。

 或者他知道,當他再次見到這種表情的時候,就是他該回來的時候了。
 盼望的表情,所有人默默期待的心情,穿越橫向空間而來,直達內心。


 知道這樣就足夠了。

 這是他們高中生涯的第一個秋天與最後的秋天。被輕快的涼風吹拂得清爽的球場邊緣,塞滿電視機旁狹小空間的夢想者宣言,想重新踢完的球賽,不用說"我回來了"與回來的人。



 暫停結束,上半場倒數1秒,他們的時間,動起來了。



END(060425/21:4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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